□ 杨润勤
【资料图】
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两件身不由己的事,一件是出生,一件是死亡。在这两个时段里,个人无能为力,完全依赖他人帮助。帮助迎来的是接生医生,帮助送行的是殡葬师。
入殓师,又称遗体整容师,他们的工作是为逝者化妆整容,让其面容尽可能恢复到生前模样,温和、安详、有尊严地离去。
执拗选择
5月25日上午9时,我在济南市殡仪馆入殓部看到,90后高级入殓师辛沙沙穿上洁白的隔离衣,戴上口罩、头套和乳胶手套来到工作间。按照习俗,遗体告别仪式一般是在中午稍后举行,这就要求她和同事们在中午之前把当天需要告别的遗体完成整容。
今天她要给一个病逝的80岁老人做遗体整容。
遗体从冰柜里推出来冒着凉气,面部很难上妆,她用热毛巾将遗体脸部焐热后,再用酒精清理遗体的鼻腔、眼部,梳理头发。而后,在逝者面部上打粉底,擦粉饼,涂口红,擦腮红,描眉,画眼线……她像绣花一样全神贯注地操作,纤细的手指灵活自如,画到细腻之处,她的眼睛与遗体面部只有10厘米的距离。
大约两个小时,遗容整理完毕,与此前模样相比判若两“人”。她又在遗体周边布置好鲜花。再看逝者,仿佛在花团锦簇中刚刚睡去,如“秋叶静美”。
这是她做的一次最普通的化妆整容。她每天要为五六个甚至十几个逝者“找回体面”,让他们干净漂亮地“上路”。
在入殓部的休息室里,辛沙沙摘下口罩。按时下的网络语,她是个“圆脸女神”,身材有些瘦弱,眉宇间透着温柔、腼腆和清纯,说起话来语速稍快:“我们这些‘送行人’,就是让逝者漂亮、体面、有尊严地走,让逝者的亲人们得到安慰。”
时下,一提起“火葬场”许多人都会毛骨悚然,而对与死人面对面化妆美容的入殓师更是“敬而远之”。一个90后的女孩竟然选择入殓师这个职业,不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。
问辛沙沙:“你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?”
“当个茶艺师,从电视里看到,茶艺师的工作那么优雅,羡慕得很。”
“从茶艺师到入殓师,这个弯转得可不小,是个勇敢的选择。”
“我不勇敢,天生胆小,从小不敢看杀鸡的,看见只老鼠就吓得跑;应该是好奇吧,好奇地选择这个职业,但后来后悔了,再后来觉得入殓师比茶艺师更有价值。”
2009年夏季的一个周末,面临高考的辛沙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报纸,上面有一篇对遗体整容师的报道。当时,她十分惊讶,竟然会有这种“神秘职业”。过去,她一直以为人去世后就直接火化掉,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群人帮助逝者体面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。正是这种好奇,她想报考和遗体整容师有关的专业,也想为逝者“描绘生命最后的美丽”。
她的想法一说出口,全家人“炸了锅”,首先是父母极力反对。母亲说,我们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,供你读书考大学,你不光不给家里争光,还要去争霉气、晦气,家里人以后在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。父亲郑重警告她,你要报考遗体整容专业,就不是我们的闺女,一分钱学费也不出。哥哥也来了气,千万不能报,报了你就等于毁了自己,没人理,让人厌。亲戚邻居知道后,也纷纷上门来劝说,你一个长得这么俊的大姑娘,干什么工作不好?干吗非要和死人打交道?让人看不起,以后找个婆家都难。
这个时候,辛沙沙的犟劲上来了,她固执地认为,给遗体整容没什么可怕的,不就是穿上白大褂、戴上口罩,和同事们一起给死去人的脸上抹点颜料。再者,毕业入职也是民政部门的一份正式工作,自己能够养活自己,还有机会在大城市里扎下根来。
最终,她还是瞒着家里的人,报考了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的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。
临行时,父亲无奈地对她说,你确定选择这个专业了?改主意还来得及,大不了复读,明年再参加高考。
她说,不行,哪能没上战场就当“逃兵”。
母亲说,你真是个逆子,执拗、主意硬,谁也扳不过你脑子里的弯儿,瞧着吧,有你后悔的那一天。
她坚定地说,不后悔,不反悔。
随即,像逃跑似的离开家奔向车站……
回忆过往,历历在目。辛沙沙到大学的第一堂课,是学校组织学生集体观看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,看到血淋淋画面和太平间里的阴森场景,有的女生捂着眼不敢看,有的干脆怕得退了场。第二天,还有的学生找老师要求转专业。转专业经过再考试是可以的,学校里还有老人护理、康复治疗等专业。
当时,剧中的一段台词打动了她,“让已经冰冷的人,重新焕发生机,给他永恒的美丽……在分别的时刻,送别故人……静谧,所有的举动都如此美丽。”所以,辛沙沙没有动摇。再者,刚进校就转专业,会让人笑话。
好在,大学头两年间,她只是专心致志学懂弄通了遗体修复、美容的枝枝节节,并没有机会直接接触遗体,所以心理上的压力并不大。真正让她恐惧的是2012年夏天到南京一家殡仪馆实习,恐惧、后悔、无助,夜里吓得不敢睡觉,悄悄地流眼泪。
沉默“朋友”
辛沙沙记得清清楚楚,来到南京那家殡仪馆的第二天上午,师傅领她来到入殓部,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排排的冰柜和不锈钢平板车上的那么多遗体。只见师傅揭开一具遗体上的盖布,开始缝合遗体的破碎头颅。她觉得呼吸急促,背上冒凉气,还没缓过神来,师傅让她上手帮着扶一下。她牙齿打战,不敢触碰,连连后退。瞧她胆怯的样子,师傅笑笑,让她去洗一块沾了血的毛巾。她颤抖着手在洗手盆里洗,肠胃翻腾,恶心、呕吐。
下班在食堂吃午饭前,她连续洗了七八遍手,还是觉得手上有气味,一阵阵恶心,饭一口也吃不下。晚上洗了澡,还是吃不下东西。最难熬的是晚上,不敢关灯睡觉,开着灯迷迷糊糊刚睡着,梦见那具遗体顶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站了起来,一步步向她走来。她吓得惊叫一声,浑身大汗淋漓。她不敢睡了,一直开灯熬到了天亮。此时,她真后悔没有听从父母的话。
天刚亮,她打电话给父母,本想诉说苦衷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当时自己犟气十足,不听父母的苦苦劝说,执意要报这个专业,眼下悔之晚矣。她只能眼里含着泪,让父母别惦着、放心。
再去上班,远远地看到入殓部的大门,就觉得浑身发冷,但还得硬着头皮进。进去了躲着师傅,生怕再让接近遗体。一连几天,心神不定,恍恍惚惚。她想,这就是自作自受,“自酿的苦酒自己喝”吧。
“喝”,再苦咬咬牙也要咽下去,自己选择的路就得自己走,别人能做的事情,自己也一定能。她执拗背后的“硬”气也上来了。
为了走出恐惧的阴影,她在书中寻找“解惧之法”:人类在漫长的演化史中,见过了太多同类的死亡,而其中有许多人是因为传染性疾病(古代的瘟疫)死亡的,在趋利避害本能的驱使下,人们对死去的人自然会产生畏怯。再者,人对未知的事物大都充满了好奇与恐惧,人对死亡是未知的,这也是人害怕死亡的原因。还有,一些封建迷信思想以及一些传说、故事的影响,所以,就会产生对遗体的恐惧。其实,人死如灯灭,死后不能复生,恐惧是自己在吓唬自己而已。
师傅带她天天“练胆”,还不时开导她,鼓励她。渐渐地,她可以从容地面对遗体,并能为遗体清洗、化妆了。有一天,师傅让她独立完成一次遗体整容。那是一个头骨塌陷,脸上划伤严重的遗体,她翻阅资料、请教老师,确定了塑形方法,顺利给遗体进行了缝合整容,然后又给逝者精心化了妆。由于她手巧心细,理论基础扎实,整容后的遗体达到了“安详睡去”的模样,得到师傅的夸赞。
实习结束前的一天,一个因病去世的六岁小女孩被送到了入殓部,死者家属要求找一个年轻姑娘为孩子整理遗容。辛沙沙是年龄最小的实习生,师傅安排她独立完成,她壮壮胆应了下来。
这个小小的遗体面部浮肿严重,眼部肿成两个大疙瘩,还有紫斑,她摸着小女孩细嫩的小手,为她感到惋惜和悲伤。她对这具小遗体进行消毒、清洗后,利用防腐液热胀冷缩原理,将面部水分与防腐液一并挤出;打粉底,涂腮红,擦口红……她边做边想,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呀,如果不是疾病夺去了生命,她应该牵着父母的手幸福地撒娇,应该穿着蝴蝶一样美丽的裙子和小伙伴快乐地玩耍,自己要让小女孩漂亮一点,再漂亮一点。化了妆,她为小女孩子穿上红裙子,剪了刘海、别上发夹,再把一束红玫瑰花放在枕边。再看小女孩,像微笑着酣睡的小公主。小女孩的母亲看到这般容颜,拉着小女孩的手说:“我的女儿真好看,你这样离开,妈妈就心安了、踏实了……”
在为小女孩前前后后几个小时的整容中,辛沙沙没有一丝胆怯。也许是对小女孩的离去心中总会感到惋惜,晚上睡梦中,她看到小女孩微笑着向她走来,她张开双手迎接,还拉女孩坐到自己的床上。她打开灯,又不见了小女孩的影子。此时,她心里没有一丝怯意。噢,她明白了,她把小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小朋友,没有把她看着一具硬邦邦的遗体,亲近让她不再害怕。
辛沙沙咂摸,世上不管男女老少,都是无奈地死去。他们要体面、有尊严地上路,需要入殓师的帮忙,每一具遗体都是不会说话的“沉默朋友”。入殓师也是最后的“送行人”,和死者家属一道送别他们,让“两个世界”的人都得到安慰。
这是“朋友”之间的帮助,何惧之有?
渐渐地,她转过了脑子里的恐惧弯儿。
心之安然
2013年初秋,毕业后的辛沙沙成为济南市殡仪馆入殓部的一名入殓师。
如果说,她由于好奇而选择了这个专业,由于把遗体当作“朋友”而毫无恐惧感,那么,此时的她已把这份职业当作了终生的事业。
她回忆,济南有关部门曾从济南小清河打捞起一具高度腐烂变形的无名女尸,尸体被安放在济南市殡仪馆入殓部的冰柜里,一放就是两个月。后来终于找到了死者的亲人,逝者的母亲从冰柜里辨认出这就是她已失联近三个月的女儿,当场哭得死去活来。女孩的父亲蹲在冰柜旁边呜呜地大哭,浑身抽搐,眼泪哗哗地淌个不停。
看着眼前悲惨的场景,听着凄厉的恸哭,辛沙沙感到很心酸,她只能安慰两位老人节哀。突然,死者的父亲跪在她的面前:“求求你们呀!给俺妮化化妆吧!再给她穿上俺从老家给她带来的衣裳,俺妮从小爱打扮,俺不想让她这样走,让她漂漂亮亮地走……”
她知道这样高度腐败的遗体操作起来难度很大,但看着面前极度悲伤的两位老人,她没有推脱,只能从自己学的专业技能里寻找为这例遗体整容的办法。
正值酷热的夏天,她和入殓部的女同事把遗体从冰柜里取出解冻。解冻后的遗体高度浮肿,尽管她们穿着隔离衣,戴着防毒面具,但仍抵挡不住阵阵恶臭和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,一阵阵地恶心呕吐。面具、隔离衣捂出的汗水把全身的衣服湿了个透。
在汗水和恶臭中,她用手一点点清理遗体破落的肉皮,缝合因腐烂而裂开的皮肉,然后运用四腔灌注防腐法往遗体的腹腔、胸腔、喉腔、颅腔注射防腐液进行防腐处理……用了两天的时间,才做好了防腐。接着,她又用脱脂棉蘸酒精一点一点为死者清洗面部;然后打粉底,涂腮红,擦口红……整整三天的时间,终于完成了对死者的整容。
当死者的父母看到鲜花间女儿美丽的脸庞,先是一惊,继而对辛沙沙说:“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竟能恢复到生前的样子,当爹娘的心安了,你们干的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,谢谢你,谢谢你们!”说着,跪在辛沙沙面前。
人生难得是心安,心之安然是最好的慰藉。
在辛沙沙看来,他们的工作就是让逝者的父母心安,子女心安,亲人们心安,所以,在她的职业生涯中,她竭尽全力“写”好“心安”二字,有时“写着写着”她会动情,会流泪。入殓师并非“心硬”“心冷”,他们有柔情也有温度。
2019年7月的一天凌晨,在济南市济微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,一辆工程车与一辆电动车自行车相撞,致使一女子的头部遭到工程车碾轧而当场身亡。济南市殡仪馆专运科工作人员赶到事故现场运遗体时发现,女子的颅骨已经被车轮挤压变形,头骨与躯体分离。
事故现场号啕大哭的逝者丈夫说,他的妻子今年才28岁,在一家食品厂上夜班,每天早晨才能回家,4岁的孩子每天都在家门口等着妈妈回来,然后一起吃早饭,现在孩子再也等不到妈妈了。
女子的遗体送到了济南市殡仪馆入殓部,辛沙沙和同事们看到后,一时不知如何整理。面对碎尸、头部粉碎等,要进行碎尸修复处理,时间长、难度大,必须有极大的耐性、胆量和高超的技术。为了让那个4岁的孩子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,大家经过讨论制定出整容方案后,立马投入了遗体整容之中。
将遗体身上的血渍擦洗干净,缝合身体部位的伤口;对头部进行整合,将颅骨碎片一点点拼凑、打孔、填充、连接、植皮、缝合……十几道工序,一天一夜的紧张工作,才将头部整理完毕。接着,与躯体连接。其后是化妆,清洁面部皮肤,涂上凡士林,增加其润滑程度,然后将调节好的底色轻轻地涂在脸上、耳边、颈脖部,修饰眉毛、眼线,上腮红,修饰嘴唇,打粉底,涂口红,最后梳理好头发,再给逝者换上了她生前最爱的一套西服外套,别上了一个玫瑰胸针……再看逝者,躺在由白菊、黄菊、百合、康乃馨、玫瑰交织而成的花床上,宛如熟睡一般。
第二天逝者的丈夫抱着4岁的儿子来送别,孩子看着躺在花丛中的母亲,依偎在爸爸的怀里说:“妈妈睡着了,妈妈真好看,可她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话呢?”
孩子一遍遍地叫着妈妈,充满稚气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,让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流下了眼泪。让辛沙沙欣慰的是,在孩子的记忆里,妈妈是漂漂亮亮像睡着了一样离开,这样可以减轻孩子心灵的伤痛,在今后的成长中不会留下阴影。
其实,殡葬不仅仅是火化、告别、埋葬逝去的亲人,也是在安放人们的记忆、情感、认知,体现一个家庭、社会乃至国家在观念层面上的价值。一般死者总是经过了痛苦的挣扎之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,面部并不好看;特别是因为交通事故等意外死亡的人,身体及面容往往变形,有的甚至面目全非、肢体不全、五官残缺,给活着的亲人带来巨大的痛苦。入殓师是为逝者整修面容和身体的,他们尽可能还原完整面容和身体,给亲人们一个寄托情感的完好载体,让逝者的亲人们心之安然。
最后尊严
与辛沙沙叙谈,她说话轻松,什么苦呀累呀在她看来没有什么,但提到这个职业的社会认同感时,她却长舒一口气,脸上显现出莫名的惆怅。
回望传统,人们言生不言死,死亡意味着不祥、阴森和恐惧,持回避态度,尽量避免提到“死”字,必须用到这个字的时候,往往用另一个词代替,如“去了”“谢世”“辞世”等等。这种文化的矛盾,也体现在社会对“入殓师”职业的一种纠结心态,人们知道这种职业很重要,不可缺少,但很少去谈论,甚至在整个社会心理认同的层面上也非常低。入殓师属于“不吉利”的职业,所以他们的交际圈子极窄,原来的亲友也会因为这个特殊的职业而疏远他们。
所以,有时辛沙沙觉得自己孤独和寂寞。
“没有奋斗,人生便寂寞难忍。”辛沙沙也记不起这是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,但越琢磨越有意思。是的,她孤独过、寂寞过,但没有停歇过。
她记忆最深的是,刚入职不久到单位附近的小区租了房子,可没过多久,房主要收回房子。她问为什么,房主说不愿租给她。再追问,房主直接挑明,在殡仪馆见到过她,怕家里被她染上晦气。她当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灰溜溜地退房走人。
在济南她只有同事,几乎没有朋友,同乡和同学也有在济南工作的,但知道了她从事的工作后,便互不往来。
过年了,她兴致勃勃地从济南乘公共汽车回老家汶上过年。好久不见家里人和亲戚、邻里们,有种归心似箭的感受,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,来到村口,不少村里人见了她,纷纷转脸走开,装着不认识样子,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后来,她发现家里过年的味道与过去不一样了,过年邻里相互串门,年初一相互拜年,而这个年他们家里却冷冷清清,无人来访,就连亲戚也很少登门,她心里又是“咯噔”一下。禁不住问哥哥是咋回事?哥哥阴着脸说:“人家都知道你在济南那边跟死人打交道,怕沾了晦气,谁还敢来!”
这话像一把锥子一下子扎在她的心上,眼泪夺眶而出。那天,不知道是自责、自卑,还是内疚,她没听父母的劝阻,匆匆赶回了济南。
馆里的老师傅瞧着她情绪不对劲儿,劝导她说,有一些人对殡葬工作存有偏见和歧视,那是他们没有深刻了解这个行业,越是这样,越需要我们用自己的行动去说服他们。人的追求有高低之别,但职业没有贵贱之分,我们入殓师是对生命的终极关怀,是社会不可或缺的资源,无论在哪个领域,人们都需要这种尊重和关怀,我们的价值是无可替代的。
一边是逝者及家属的期待,一边是世俗的折磨,她坚定地选择了前者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又面临着找对象的难题。当时,有人给她介绍好几个男友,每每问及工作,她只要说出殡仪馆三个字,有的先是一愣,继而冷淡下来,找个理由离开;有的干脆拔腿就跑,像是遇见了凶神恶煞。她心一横,不找了,不谈了,不见了。可这个时候,一位支持她、理解她的聊城小伙向她走来,给了她工作的巨大动力。他们成家了,有了孩子,一家三口幸福美满。
眼下,她的儿子已经4岁了,有时问她是干什么工作的?她有顾虑,怕影响孩子,没有说出实情。她想等孩子大一些懂些事的时候跟他说,妈妈是一个给死去的人做化妆美容的入殓师,活着的人喜欢漂亮,死去的人更应该最后漂亮一回,让他们获得人生的圆满。
是的,人生并不仅仅指经历和生活,更包括死亡在内。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,2022年全国出生人口956万人,死亡人口1041万人,平均每天死亡人数28520人,平均每3秒就会有一个人死亡。他们的“圆满”离不开入殓师的“送行”。
让辛沙沙感动的是,他们这个职业越来越得到社会的尊重,她荣获了“泉城十大杰出青年”、省劳模、“全国青年岗位能手”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等殊荣。
谁也不要再觉得入殓师晦气,恰恰相反,这是一份神圣的职业。如果说接生的医生是生门的迎接者,那么入殓师就是亡门的守护神,他们所守护的是每一位逝者最后的尊严,他们是生命最后的“摆渡人”。